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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021.10.23

【BottleDream 】专访飞苹果:我们的展览为观众设计




原文链接:https://mp.weixin.qq.com/s/VzAFqY_CduiFrYu9PqDpcw


在上海天文馆,每个人都有三次看到地球的机会。这三次注视地球的时刻,在向人们提出无言的追问:



1. 我们在哪?

第一次在“家园”展区,人们步入展厅,经过一段黑暗的通道之后,先是看到头顶的星空与古老又神秘的星座,继而看到我们生活的星球,这是我们所在的地方;




2. 我们从哪儿来?

第二次是在“宇宙”展区,人们可以通过一个小圆窗再次看到地球,夜幕中亮起点点灯光显示着人类活动的痕迹;




3. 我们往哪里去?

而第三次是在人们从“征程”展区离开地球的中国空间站,走到在天桥上“飞跃”地球时再次看到这个我们熟悉的球体,心中会浮现起更多对未来命运的思考。




占地面积 58603㎡、展示面积 15683的上海天文馆,是目前全球规模最大的天文馆。因为疫情防控要求而限量开放的每日 4000 张门票,一度炙手可热,成为人们讨论的热门话题。除了整体建筑独特、磅礴的外形设计,以及“无直角、非常规”的建筑特点之外,谁在策划天文馆内所有关于苍穹的神秘故事?BottleDream 专访了上海天文馆展示规划设计团队 Xenario飞来飞去(上海飞来飞去展览设计工程有限公司),向创始人兼总设计师飞苹果(Alexander Brandt)了解他们是如何打造这一场世界上最大的沉浸式宇宙科普漫游。以下是专访内容。




1、BottleDream:Xenario飞来飞去作为上海天文馆展示规划总设计,具体有哪些工作呢?


飞苹果:我们负责展馆的整体规划设计、展示空间设计、展示内容设计、创意展项设计、视觉规范设计、灯光声音及配套系统设计、教育活动规划、智慧场馆设计等。





2、BottleDream:开始是怎么想到用“三个终极的哲学问题”设计参观路径的呢?


飞苹果:天文学最初最吸引我们的地方,也是它“既是科学,又是哲学”的特性。当你观察整个展馆内容主体的时候,会发现天文与其他别的领域,比如化学、生物学不太一样,它会很自然地引导你想一些从青春期开始不断反问自己的问题,比如:我到这个世界到底是来干什么的?我未来会做什么?把这些问题放大,其实就是“我们是谁”、“我从哪里来”和“我要到哪里去”我们是谁,我们在哪里——我们在无穷的宇宙中,一个非常不起眼的小小灰尘上。这是展馆第一站“家园”展示的内容。第二个板块在讲的宇宙大爆炸、时空、引力,不就是“我们从哪里来”吗?最后一个板块介绍人类观察宇宙的历史、发展的航空航天技术等,我觉得这体现了人类在努力理解、探索对我们所存在的世界,也就是“我要到哪里去”。如果一个展览各处都是分散的细节,是不便于参观者记忆,也难以沉浸体验的。用这三个哲学问题逻辑形成的内容框架,可以帮助我们更好地工作、设计。





3、BottleDream:你们是如何将“故事”与上海天文馆的建筑本身融合的?


飞苹果:上海天文馆在做建筑设计的时候,创造了许多对展览施工非常“麻烦”的地方,比如各种长廊、各种小的狭窄的空间和各种天桥等等。这些都是我们经过非常认真的分析,想办法将建筑特性与体验结合在一起从而设计出来的。比如旅程中的“三次看地球”,每次都有一个特别的含义。我们就是通过这样的方法,把空间的故事、建筑的特色结合成打动观众的体验。


关心宇宙会让我们明白


“人不是最重要的”


4、BottleDream:您自己多年来也在进行个人的艺术实践,对“Neo-utopian(新乌托邦主义)”进行过深入的探索和研究。您能不能为我们解释一下“新乌托邦主义”这个概念?


飞苹果:不知道你们是从哪里看到这个的(笑),应该可以这样说:20 世纪是大乌托邦主义的时代,这一百年中发生了法西斯主义、空想社会主义一类的各种实验,大家越是极端地想去实现梦想,事情就越会失败。我记得很清楚,从 16 岁起我便开始“什么都不信”。但是“什么都不信”如何找寻人生的意义呢?我如何说服自己去考好成绩、不偷别人的东西?......既然知道人总会有一死,那我不早早就选择死亡?那时,我发现必须要创造一个我自己的“乌托邦”。这个乌托邦有三个原则:第一,我知道没有任何事情是有意义的;第二,我也知道人为了生存必须要有一个追求;第三,我永远不要求别人跟我共同信仰我的乌托邦。我的乌托邦就是我自己的乌托邦,它代表了我的一种生活态度,我可以因此来塑造自己的幸福感,也可以感染他人创造属于他们的乌托邦。说到我目前的追求,就是 Xenario飞来飞去打造展馆新标准。比如或许另一个人的追求是做出最好吃的冰淇淋,我妈妈的追求是尽可能多地照顾人.......至于为什么叫“新乌托邦主义”,是因为要想将一个非常不流行的词重新拿出来用,要给它做一点小变化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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飞苹果的个人作品《Brain washing》





5、BottleDream:您在设计天文馆的时候,有没有获得什么新的思考?


飞苹果:我之前会以为自己对宇宙已经非常清楚了,但后来发现,我还并不清楚。我对宇宙可能有一些片面的了解,但并不深。比如你知道彗星围着转的天体其实不是地球,而是太阳吗?我们对生命的理解局限在地球上生物学的范畴,比如有活性、有细胞结构……但如果从一个宇宙学的角度看生命,我们还能回答吗?你们大概都有听过“熵”这个概念。人类所做的许多事都是在与“熵增定律”作斗争。起初我会想,人类通过努力是不是可以跟熵对着干呢?通过进一步的学习,我发现这是行不通的。作为一个创造者,我毫无疑问希望创造一些东西。但如果我知道这个东西一定会在未来某个时刻被毁掉,我面前便只剩两个选择:一个是全部放弃;另一个是加倍努力,一定要在我活着的时候做得更好。这也是我从宇宙中吸取到的知识。在整个设计的过程中,我们团队需要学习非常多的天文知识。我们需要清楚理解每个展板所介绍的科学原理,深入研究将它们传达给大众的方法,才能最终被设计出来。所以在设计的那段时间,我几乎每天都能学习到很多知识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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天文馆的设计背后的国际化专家顾问团队




6、BottleDream:您希望大众来参观天文馆,能带走的最大收获是什么?


飞苹果:最大的收获是,我希望他们“丢下自己的迷信”当大家明白了科学家早已摸清的宇宙规律,或许就会不再相信这些故事,也不会在这上面浪费时间。所以我想对他们说:“醒一醒”!我们就生活在此刻、此地,我们需要作为责任主体做好自己应该做的事,而非寄希望于假想中神灵赋予的第二次机会,或是让其他人承担你生活开心与否的责任。有关你生活的一切事情,都需要你自己负责。其次,我希望展现的是:人类永远有追求、有梦想。这里的追求无论体现在探索宇宙、建一个博物馆还是“做一个好人”,都是我觉得很童真的、非常美丽的事情。所以我觉得展馆“既有科学,又有哲学”,可以让我们的参观体验对自己的人生也产生一定的影响力。因此,我非常希望参观者不只来一次。在第一次或许还有许多东西云里雾里,但如果再来第二次、第三次,就会掌握更多有深度的内容,也会在其中发现更多经验。






7、BottleDream:在您的设计中,您最想体现“人和宇宙的关系”是怎样的?


飞苹果:日常生活中,人和宇宙的关系可太多了。四季的形成、昼夜的形成、我们早上起床晚上睡觉的节律,都与天文有关。同时,我们对“美”的衡量标准也与天文有关:比如我们喜欢对称,是基于地球重力导致的水平。如果没有这种平衡,对称好像也不那么重要了。关心宇宙会让我们明白,人不是宇宙中最重要的事情。我们所在的地球,是宇宙中一粒非常不起眼的灰尘。即使没有人类,宇宙也照样存在。所以很多时候我们可以“往后站一步”来思考问题,这时日常生活中与人的一些小矛盾,突然也就显得不那么重要了。这就是一种思维尺度的变化。这种变化让人获得一种宁静和思考的空间,我觉得这个对大家是有很帮助的。




天文没有国界


8、BottleDream:之前,Xenario飞来飞去完成了多个天文项目的设计和实施,包括上海天⽂馆、德令哈天⽂馆、上海(佘⼭)天⽂博物馆、上海⼉童博物馆、中国福利会少年宫天象馆等。在您看来,这次上海天文馆的设计中和以往设计的天文场所相比,最特别的地方是什么?


飞苹果:它们的深度很不相同。上海天文馆是一个面向国际、非常正规的教育基地,它的财力、人力和物力都投入非常大。要做到全球顶级的水平,要求是非常高的。






9、BottleDream:“宇宙”展厅的“星际穿越”长廊会根据观众的走动而实时变化,让人能很直观地感受宇宙磁场的流动,这种高科技的互动感给很多参观者留下深刻印象。从设计角度来说,上海天文馆中“科技感”最强的一部分是哪里?


飞苹果:其实参观者对“科技难度”的定义,与我们设计者是不一样的。大家可能会被那些电脑渲染的东西吸引,比如说你们提到的长廊。但事实上,它的技术难度并不是最大的。在呈现“引力”的环节,我们可能会为如何找到一个非常薄而且不闪动的 LED 灯带,或者是一个能够达到我们要求的内发光透明球花上非常多的功夫。选材与展示效果的结合,其实才是最难的一步。






10、BottleDream:Xenario飞来飞去在设计上海天文馆时,加入了哪些中国元素或者上海元素?


飞苹果:我们有专门设计一个叫“中华问天”的区域。但在从“家园”、“宇宙”到“征程”的整体路径中,我们除了最后选用中国空间站的模型,一律没有刻意加入中国元素。因为我们觉得科学是没有国界的——它不属于任何国家,也不会代表某个国家。我觉得,天文探索应该是全球层面的一个协作。不论身在其中的你是德国人、美国人还是中国人,我们都是“地球人”,应该一起探索并分享。




当虚拟偶像进入展馆


11、BottleDream:天文馆项目结束后,下一个想设计的项目是什么?


飞苹果:或许你们在参观我们公司的时候看到一个“小姑娘”,她叫“AiAi”我们公司现在想创造自己的“AI 之梦——人工智能沉浸式体验电影”,你可以把它理解简单为一个客观电影+天文馆+密室逃脱的项目,其中会有一个虚拟的偶像跟你协作,帮助完成你在这个过程中的探索。与之前项目最大的一个不同是,这个项目由我们自主研发。按理说是今年年底,但可能要推迟。除了疫情影响,最大的困难是我们还没找到能让这个项目很好成型的地点。





12、BottleDream:为什么会选择用“虚拟偶像”?


飞苹果:曾经我也不在意“虚拟偶像”,后来却慢慢发现,虚拟偶像在我们生活中出现得越来越普遍。甚至每个人经营微信账号、更换头像或名称,在我看来也是在塑造自己的虚拟形象。所以我预测,人工智能在几十年后会非常普遍,人类与它们相伴、相爱也将变得越来越正常。一个非常智慧的虚拟偶像,能够弥补人类的感性与很多时刻不可避免的偏见,在未来非常有可能会替代我们的朋友,帮助我们得到生活中很多想要的东西。而且,虚拟偶像的技能也会被更多运用到在展馆之中。面对前来参观的不同行业、不同知识水平的人,要想把展览内容对每个观众说清楚,单靠人工是不太可能的。这时如果通过一个虚拟偶像与人工智能进行教学或导览,将会让人得到一种全新的学习体验。




13、BottleDream:您对 Xenario飞来飞去今后有哪些新的规划吗?


飞苹果:首先,我们肯定会坚持之前“做好一个展馆”的追求,同时也会有自己开发的 IP 和展示空间。这会跟我们现在所服务的客户性质有很大区别,是一个绝对面向大众的体验。我们的展览将全部为观众设计,做出一个直接让大众参与,并与之产生有共鸣的东西。